18岁,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

1995年1月27日。下午的阳光实在是非常的灿烂,我至今还能想起它照在身上那种温暖慵懒的感觉。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,街上的行人大多提着大袋小袋的年货匆忙地走着。

  我刻意地避开了学校的大门;虽然那条路是回家的捷径,但是我非常的心虚,生怕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泄露了心底的秘密,而这个秘密在当时对我来说就是整个世界。

  我感到有点慌乱,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;而心底;可以觉出的是,他那双手,分明是柔软而光洁的;那个怀抱有着少年不知所措的热烈;这一切真实地发生过。

  可是,在那时,我的思路却乱得理不出线索来。我竭力回想他的脸,回想他在学校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,回想下午在朋友家中,他蓝白格子夹克摩擦过我脸部的感觉。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出了格,犯了错,然而,这种罪恶感又充满了甜蜜的回味。

  那天晚上我写了长长的日记: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;我只记得他在吃饭时喝了很多酒……当我走进小房间时,他一个人站在那里,看见我,他突然过来握住我的手,然后紧紧把我抱入怀中,长久以来对他的好感终于在热烈的拥抱中进发,我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他。

  2002年7月。一个下午。我在华亭路口的"肯德基"里看见两个已经放暑假的学生,他们面对面坐着,女孩甜蜜地向男孩嘴里送着薯条;他们谈论着今年的高考作文题,并祈祷明年轮到他们考时试题会简单些。他们走的时候大方地牵着手,亲密的背影看上去自然而无所畏惧。

  我突然想起我的高二的时光,那时候我是那样的胆小,那样战战兢兢地维系着其实并不成熟、甚至并没有理解清楚的感情。那时虽然已经大力提倡在中小学生中开展"性教育",但是,我清晰的记得,生物老师在讲解男女身体构造时,是红着脸把书本从头念到尾,然后赶紧让我们把以后要考到的内容用红笔划一下;我也记得,学校包场看《古今大战秦俑情》时,看到冬儿用嘴含着"不老药"通过热吻喂给蒙天放时,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尖叫着捂起眼睛。那时我们对于"接吻"、"拥抱"一知半解,只知道这是很亲密的举动,如果在学生时代就有这样的举动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。

  事实上,在那样一个借着几分醉意完成的拥抱后,我和他从此再没有过这样身体上的接触。我们的交往进入了非常纯粹的"柏拉图"阶段。在学校,我们坐在一前一后,除了下课有时闲聊几句外,我们最"热烈"的,也就是上课时传上几张小纸条了。那时,班里传纸条非常流行,有时隔着好几排都能被飞来的纸团"击中",而我和他因为占据着"地理"优势,因此传起纸条来多了一丝甜蜜。我们虽然尽量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着纸条的一角传递,但仍然无法避免偶然的手指相碰;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"接触",总是让我们有点做贼心虚的快感。

  那时,我家里已经装了电话,而他家却没有。每星期总有那么几次,他跑到家里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给我打电话。我们聊着很多话题,漫无目的。如今他家早就已经动迁了,没有人会再记得在汉口路上的某个电话亭里,曾经有一个少年的身影经常出现。

  在我初中的时候,流行过一部叫《十六岁的花季》的电视剧,再过几年,林志颖奶声奶气地唱过一首《十七岁的雨季》,可是没有人告诉我,十八岁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季节。在我还没有为它找到准确定义的时候,它已经迅速而自然地离我而去了。

  有一阵子,我写小说时很喜欢用这样一句话作为结尾:"其实这个故事没有结尾,但是它真的结束了。"现在看来,这句话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和矫情,但是用来形容我和他的故事,倒也算恰当。

  高三时我进了政治班,他进了化学班,我们很自然的开始为高考焦虑。我真的回亿不起来,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,以至于导致我们不再联系,也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,我们只是被高考的压力所困扰,管不得这些所谓"儿女情长"了。

  后来,我进了上海大学,他进了二医大,再后来,我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,他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……
我有点羞傀,为自己用这样一个人和这样一段感情来纪念18岁,因为这实在显得太不够大气;但无论如何,这个人和这段感情,在那一年,几乎代表了我整个世界。我曾经真的真的很重视过。



郑疑蕾(记者)
2005-12-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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